一、城市更新

城市更新是指对城市建成区的城市空间形态与功能进行可持续改善的建设活动，包含：完善城市功能，强化城市活力，促进创新发展；完善公共服务配套设施，提升社区服务水平；改善生态环境，加强绿色建筑和生态街区建设；加强历史风貌保护，彰显人文底蕴，提升城市魅力；增加公共开放空间，促进市民交往；改善城市基础设施和城市安全，保障市民安居乐业。

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上海城市更新实践大致经历了以下三个阶段。

1．1991~2000年间是大规模拆迁和重建阶段，拆除了2800万平方米老旧住宅，重新安置了64万户居民。2．2001~2009年间是持续拆除和保护起步阶段，见证政府对历史遗产和城市文化的态度转变，历史风貌保护区政策出台有效地保护了城市历史街区，并借助世博会这样的大型文化事件开辟了城市更新的新面貌。3．2010年至今是强化遗产保护的城市更新阶段，城市总体规划提出了严格控制城市发展规模（《上海市城市总体规划（2017－2035）》中提出，至2035年常住人口控制在2500万人左右，建设用地总规模不超过3200平方公里）。城市更新政策与办法正式颁布（2015年上海市政府颁布《上海市城市更新实施办法》，随后陆续出台《上海城市更新实施细则》和《上海市城市更新规划土地实施细则》等政策文件），城市遗产作为文化资源的一种类型得到特别关注和制度保障。

二、城市空间微更新

面对人口持续增长和资源环境约束的挑战，《上海市城市总体规划（2017－2035）》明确提出积极探索渐进、可持续的有机更新模式，以存量优化来满足未来发展的空间需求，构建15分钟社区生活圈作为提升城市竞争力和市民幸福感的重要抓手，通过完善城市生活的基本单元来体现转型发展过程中的短板修补和社会治理。

2016年，上海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启动两项重要行动：一是在公众活动方面，举办两年一届的上海城市空间艺术季，通过“展览与实践”相结合的方式，激活和美化城市空间，宣传城市更新理念。二是在行动方面，启动“城市更新四大行动计划”，即共享社区计划、创新园区计划、魅力风貌计划、休闲网络计划，推动一批城市更新示范项目。其中，“行走上海——城市空间微更新计划”作为共享社区计划的一项实践活动，每年通过试点探索不同类型空间的微更新方法，总结经验以形成示范引领效应。

微更新是指在不改变土地使用性质和基本不改变建筑空间主体结构的前提下，以满足社区生活需求为导向，通过改造、修缮和局部整治等手段，对小规模公共空间或设施进行功能完善、品质提升。而之所以率先选择“社区空间”为微更新的主题，也是考虑到社区内的公共空间是市民走出家门最先接触到的公共空间，提升市民身边的空间品质，既实现了微更新的本质目的，也是有效的传播方式。

在微更新的规划政策方面，上海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发布了《上海市15分钟社区生活圈规划导则》，提出让市民在以家为中心的15分钟步行可达范围内，享有较为完善的养老、医疗、教育、商业、交通、文体等基本的公共服务设施。导则提出了“居住、就业、出行、服务、休闲”5方面的规划准则及建设引导，以及从规划到实施的全过程行动指引。

三、15分钟社区生活圈

生活圈的概念起源于亚洲，主要应用于日本、韩国和中国台湾等国家和地区。在构建生活圈时，各地在不同时期面临的具体问题和聚焦方向不同，主要从居民的行为规律出发，解决不同层级类型、不同活动频率的生活需求。例如，日本自1965年起依次提出广域生活圈、地方生活圈，以及由“定居圈-定住圈-邻里-街坊”组成的定居构想等模式，目标任务从缩小地区差距、促进均衡发展，向建设良好人居环境、提供机会均等的生活服务转变。

其次，生活圈的规划与建设鼓励政府、市场、公众、社会组织的多方协同，重视社区共识的培养，将生活圈实施作为立足于人本的生活空间治理过程。例如，中国台湾地区自1994年开始推行“社区总体营造”，以居住地共同利益为纽带鼓励地方团体和居民积极参与空间改善与社区复兴，并引入社区规划师制度作为技术中介力量，协调社区与政府关系，制订生活圈建设的行动计划。

15分钟社区生活圈的提出，是上海市在开展有机更新的转型背景下，围绕城市生活的基本单元构建网络化、多中心、集约型的空间格局，激发活力、提升城市魅力和竞争力的重要策略。

四、武夷320城市更新项目

（一）项目背景

武夷路作为东西向路段连接中山西路和延安西路，全长约1800米，是上海代表性的历史文化街区。街道包含上海弄堂、老式洋房中西风格并存的居民住宅风貌带，充满上海历史特色文化元素的浮雕、红砖墙、行道梧桐树等，拥有融合居住、商业、休闲娱乐、人文艺术交流、社会公益多功能的街区文化（详见图1）。

为响应上海市“15分钟社区生活圈”规划的号召，长宁区华阳路社区计划保护武夷路这条富有特色的文化街区，创建“静雅武夷”美丽社区。从2018年12月启动城市更新任务，目标是将武夷路打造成集餐饮、休闲、娱乐、文教为一体，上海文化与国际文化交融的街区；同时，对原本的功能空间进行优化升级，挖掘上海武夷路街区独特的历史底蕴，完善社区配套的服务设施，增加绿地布局与公共通道。

武夷320城市更新项目，原为上海第一水泵厂（前身是1929年创办的北洋信利机器铁工厂，1939年更名为信利机器厂），2013年后用作美加乐农贸市场。该项目作为武夷路街区唯一的菜市场，也成为华阳路社区改造的重点项目之一。计划部分保留并改建现有厂房建筑，建设社区级公共设施，包括社区商业设施（含菜场）、社区文化设施及地下车库等辅助设施。

（二）现状分析

改建前，该菜场存在的主要问题（详见图2），包括：

1.菜场功能单一，仅有主要菜品的零售功能，不能满足居民的多样化需求；菜场摊位生熟食品摊位空间、垃圾处理点和厕所分区安排不合理。

2.消费者购物通道、后勤运货通道、空间流线不恰当，造成菜场环境的“脏，乱，差”现象；安全隐患问题严重，出入口与安全通道缺少导致空间密闭，建筑空间利用不当导致通道拥挤。

3.户外绿地空间缺少致使外部行人道拥挤不堪，时常有车辆乱停放现象；建筑材料搭建简陋老旧，通风、排水和采光条件差；缺少社区文化特色，与周边环境缺乏文化关联。

（三）设计理念

原菜场建筑可分为A、B、C、D四个区域：A区原先是工业厂房，因搬迁导致空间闲置，后变换用于菜场功能使用；为增加菜场使用面积，分别加建不同时期的B、C、D部分增大了场所服务空间（详见图3）。

A区建筑功能结构保存完整，建筑体安全牢固。拟打通A区内部两排长型建筑体的中央墙体，将其并为一个大的空间整体，使A区空间更宽敞；建筑中的红砖墙、桁架屋顶、旧墙柱和横梁等除了仍旧有安全的使用功能之外，本身也十分具有社区历史文化风格特色，值得保留。

B区建筑为钢筋混凝土结构，功能完整。它与A区部分的墙体装饰特色有明显差别（如十字形柱子），因不同时代、不同风格的装饰形态所致。保留这种差异，记录下这块菜场用地所经历的多次改建加建的历史，也是多样混合的装饰风格的具体体现。拟对其进行翻新改造，并拆除部分建筑体。

C区为简陋搭建的敞篷。屋顶老化破漏，支撑柱和梁体的钢结构腐蚀严重，存在一定危险性；样式简单，不具有保留意义。拟进行拆除，原地重建新建筑。

D区原是与菜场无关的门面店和宾馆。菜场出入口位于该建筑一层处，导致菜场安全隐患多、动线混乱拥挤，同时阻碍街道行人通行。拟将其拆除变成户外绿地空间，让菜场面临街道那面的空间更开阔，行人更加方便通行与出入，同时增加室外绿化。

建筑结构方面，在保留空间场地原建筑结构如承重墙柱和横梁之外，北半段建筑新建钢筋混泥土结构，南半段二层整体盖建钢结构支撑平台、铺设钢板与水泥地坪，而玻璃圆圈围合墙不承重；菜场西南侧增设钢结构材料的无障碍坡道（详见图4）。

建筑外观方面，为使建筑整体感连通、形态具有连续性，拟在菜场门面处和厕所美观度不高的区域，增加长条网状建筑装饰物；一层建筑墙选用轻质砖墙和混凝土材质，设计和社区环境统一的旧式洋房风格门拱；二层保留原先红色砖墙，窗户依旧为原先的方格栅窗；屋顶依据室内功能具体进行材料结构的改造翻新（详见图5）。

（四）各层功能布局

一层空间以购物和农副产品零售的商业功能为主，便捷以买菜为消费目的的市民（尤其是老年人群体），并利于疏导密集的交通人流和货物后勤运输；摊位具体的售货功能分区与种类布局流畅齐全；按需配置与菜场匹配的周边服务功能，如代加工厨房、商品自提区、菜场服务台、厕所和垃圾处理点；员工通道设置工作准备室；以及打破菜场冗长空间层次、融合过渡的圆形绿化休闲中庭空间。

二层空间以餐饮、教育、文化休闲等辅助菜场的日常生活类功能为主，社区食堂、共享厨房、咖啡厅、书吧、多功能教室、办公室和社区文化展示厅，拟将丰富多样的餐饮、教育、娱乐休闲和社区交流等功能集结于本层。

三层为二层的屋顶平台，是相对隐蔽私密的顶层户外空间，拟用作屋顶农场种植体验休闲交流的功能。

（五）交通流线组织

一层设置多个出入口，模糊化菜场的建筑边界，将室内外空间打通，以便捷社区居民，在拥挤的社区环境下增加通行的安全舒适度和菜场空间的规整开放度。菜场中的室内圆形中庭和室外半围合空间也促进了菜场室内与户外自然的融合，增强开敞度，交错空间的商业和休闲功能。同时，环绕菜场周围设一圈步道，以方便居民健身运动需求，并充当散步操场功能。

菜场菜摊尤其注重在南北向狭长空间的摊位布局流线，因消费者大多从菜场北侧的武夷路而来，菜场南侧位于相对私密人少的小区一面，所以人流从北至南递减。商品按此规律由菜品种类的干燥到潮湿、异味小到大、生食到熟食排序；依次设计入口处的自提柜和服务台、蔬果摊位、米面粮油蛋和调味料区摊位在北半段，肉类摊位、半熟食和代加工厨房、豆制品和水产海鲜摊位安置在南半段。错落有序地安排摊位，以引导商品购物动线。

员工通道、货物和垃圾运输处理动线，安排在菜场东侧的路巷；厕所和垃圾处理点的位置靠近水产海鲜摊位，以方便管理卫生；厕所旁设计给员工存放物品和准备工作的空间。使得消费者行径路线与菜场后勤线相区分，动线类型明朗。

二层动线因建筑构建形成“C”型形状，室外长廊连接南北两段的建筑空间。南半段以圆形中庭为轴心环绕式，有序布局餐饮、生活服务和文化教育功能区；加长动线距离，以降低居民行走步调、增强活动舒适感。

垂直向通道的动线，考虑该菜场为细长型建筑体，安全因素考量需在菜场的前、中、后段设置消防通道楼梯；菜场东部的天井下方，设置能连通三层的通道楼梯，东北侧设计到达二楼共享厨房的无障碍电梯。而菜场中段西侧的楼梯通往二层咖啡吧，西南位置的无障碍坡道和通道楼梯通往二层书吧和教室。在南半段建筑内部的圆形中庭处，还设置有景观休闲平台功能的楼梯通道（详见图6）。

（六）基于“15分钟社区生活圈”理念的空间设计

1.菜场空间

（1）摊位道具的模块化设计

摊位模块首先通过平面上的八边形自由组合变化模式，拆分成可单独构成的用于45°转角、可延伸的90°转角两种基本组件形态，以适应平面布置上应对空间趋势组成的封闭的、半围合和开放的摊位空间。

摊位柜模块可分为上下两部分，下半部的底座模块包括可插入嵌入式柜体、移动隔板、木质立板和储存收纳柜，上半部的功能模块内的组件根据摊位商品的属性，由外装立架、纵向支架、置物工作台面板、标价牌和店牌灯箱、更换替换装菜的货篮、卖鱼的水槽、卖肉冷柜等。考虑到摊位需要通水通电，通过方钢内部引入走线，置入水系统、电气系统和插座，外装铝合金板。根据设计的模块化摊位的不同种类，沿着功能区划分动线有序整齐布置排布货架模块、水槽模块、冰柜、储藏柜和操作柜等（详见图7）。

（2）菜场设计与摊位道具

因支撑二层楼板，在一层菜场空间架设钢结构的斜撑柱；呈“田字形”划分空间，八边形摊位依据位置酌情摆放；环氧地坪绿色流线作为一个视觉上的导视购物动线，同时分割菜摊区域；各菜摊位种类井然有序排布，功能分区紧密清晰，摊位间距开阔，使得菜场零售空间干净清爽，商品种类齐全（详见图8）。

（3）加工厨房与商品自提区

肉类、海鲜水产类食品的加工厨房功能，紧挨摊位旁设计，放置南半段菜场的东侧入口消费者和员工动线的交汇处，易于外卖送货取货交通。具有料理厨房和外卖送餐接单功能，厨房烹饪设备、商品展示台、配备电视屏幕和智能电子设备方便消费者查看订单。方便满足市民生活购菜引发的周边需求，同时扩展菜场线上业务盈利（详见图9）。

2.餐饮与休闲空间

（1）社区食堂

运用下沉手法，降低食堂局部区域层高，与现二层形成高差，形成小的过渡平台空间，同时让空间打破层次。食堂东侧墙面窗和屋顶的透明窗，让餐饮空间光线充足、空间亮堂通风，让居民可以边用餐、边欣赏室外景色。食堂因时段和消费对象不同而改变模式，饭点时段供应优惠公益性的食物，其他休闲时段提供下午茶和夜宵供应等餐饮服务（详见图10）。

（2）共享厨房

二层的共享厨房提供齐全的厨具和家具，采用时段租赁的订阅模式让消费者在共享空间里感受家一样的社区亲密感，为满足居民的自助烹饪需求提供场地。共享厨房同样是提供厨艺课程的教育娱乐空间，联络社区邻里和家庭亲子情感。贴墙式厨房设计让空间更宽敞，中央岛台拥有足够场地容纳10到15人，进行一些做菜和烘焙的相关教学（详见图11）。

（3）休闲与绿化

菜场的圆形中庭空间为二层楼板掏空圆洞形成，有着通道、室内绿化和视觉连接作用，是南段建筑室内空间的核心部分。它从一楼贯穿到屋顶，较好的采光和视野，让菜场与室外自然和谐。也在菜场南半段肉类摊位和水产摊位中央位置，起到中转过渡起承转合的作用（详见图12）。

3.教育办公、社区交流、文化体验空间

（1）多功能教室

二楼社区教室设计灵活隔断，因教室空间具体活动而变换分隔空间。提供教育课堂、娱乐文化传播、休息托管、卫生健康的综合且多样功能，促进社区交流与公益服务的场所，如社区宣讲和义诊、菜场课堂、电影影院或自习托管所等，因服务对象不同而做相应改变的多功能空间（详见图13）。

（2）屋顶农场

在建筑顶层开设种植果蔬等农产品的娱乐体验区。相对私密的屋顶空间进行划地分配、种植、采摘、销售等，如以家庭为单位报名，付费负责照看自己的种植区，采摘劳动成果还可以拿到菜场集市上公益摆摊。社区居民可以进行野餐、务农体验、种植维护和自产自销，开启和睦邻里的休闲“社区农家乐”模式（详见图14）。

（3）书吧、咖啡吧

二层开放空间用作敞开式书吧和咖啡吧，让居民在购物后在此处能停留休憩与交流。在吊顶和装饰摆放中多添置绿植，与圆中庭绿化带协调，营造清新活力轻松的空间氛围。丰富文化休闲活动，吸引居民汇聚菜场（详见图15）。

4.社区特色空间

（1）传统铺位

针对菜场原先传统手工艺（如修锁、缝纫等摊位）店铺进行保留，一方面可让手艺人仍在该菜场继续服务社区居民的生活，让社区手工记忆延续；另一方面，也是方便市民在空间的集中管理中享受菜场附属生活服务（详见图16）。

（2）员工办公与文化展厅

在办公室旁开辟文化展厅空间，向市民展示美加乐农贸市场的菜场历史以及武夷路街区文化，拉进菜场、市民与社区间的情感距离。

（3）屋顶翻新

坡屋顶部分改造翻新设计，需考虑更多的透光材质，替换原有屋顶局部基层木板，选用轻质透明材料（如玻璃钢）与天井结合，保留桁架结构。将木板取下裁切刷油处理后，作为装饰重新利用到室内装饰吊顶处。屋顶还可搭设太阳能板，为屋内照明供电（详见图17）。

五、结语

城市微更新是一个复杂多元的问题，在经济新常态的当下，不但要面对社会分层和不同地域人群的差别化需求，而且还要面对社会弱势群体和边缘化社区的发展问题。因此，首先要加强政府引导作用，加强相关部门的通力合作，在行政管理体制上形成合力；其次要完善公众参与制度，加强公众监督，鼓励居民自主更新；再次要完善更新规划，促进微更新可持续发展。